《军区大院》(完结+番外)

原作者: 👤 泡泡雪儿 发布于: 🧮 224k字 👀 2.1k 次
编辑笔记:

军二代VS警卫员强强高干

单军说,干吗?

单司令说,提前去军校报到,参加学院驻训,明天就送你走。

单军一下站了起来。

“什么?”

这两个月的暑假,单司令并不打算让单军在家闲着。军校秋天开学,但是开学前搞了一个学前驻训,为普通高中考进去的地方生进行军事基础训练,也不强制,是自由报名,让这些高中生能提前适应军校的军事科目。但这种程度的训练对单军来说,实在是太小儿科了。

“我不去!”单军惊怒,他没想到他老爹回来这一趟,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,“我还有必要练这个?”

“参加了个选拔,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?你还不是个兵!去给我从头学好怎么当一个兵!”

单司令让他早点去适应军校的环境,不让他搞特殊,虽然他也心疼单军刚回来,但是这些他是不会表达的。

“这暑假我哪儿也不去,以后想咋训咋训,就这俩月不行!”

“你不去你要干什么?”单司令没想到单军的反对这么激烈。每年寒暑假他都把单军丢到部队,单军早就习惯了,从来就没这么抵触过。

“你管我干什么,我就是不去!”

“不去也得去!”

单司令终于发火了。

当天晚上,单司令强行把单军带回了他在大院外的住地,把单军关进了房间。

单司令强硬起来谁都劝不了,就是老政委夫妇也不行。在送单军提前去军校受训的问题上,老政委也是赞成的,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,让单军早一点收收野性,适应管束。

所以当晚,单军几乎是被单司令指挥着几个兵强行按进车里,把单军带回了他的房子关了起来。要不是接到通知驻训时间有变动,单军就会被直接送到驻训地。

单军就这么给关了几天,房间里既没电话,他的寻呼机也都给没收了,等于跟外界切断了联系。单司令叫了几个勤务兵专门守着门看着他,那几个兵也是左右为难,隔着门对单军说,军军,别为难咱们了,我们要是给你把这个门打开,你说我们怎么向司令员交代。

单军从小就被关禁闭关大的,以前他在屋里头吃饭睡觉打游戏做俯卧撑,爱关多久关多久,跟没事人似的,单司令最后也不能拿他怎么样。可现在单军在这屋里,是如坐针毡,他突然这一走,连个招呼都没打,周海锋肯定得急。

单军跟他爸说,叫于征过来一趟,把他的常用东西带过来。要是不同意,他就是去驻训了,也给他拿个倒数第一!

单司令知道单军那脾气,他还真做的出来,让个兵去叫于征了。单军在这儿着急上火地等人来,到了晚上,终于进来一个人,单军一下子迎了上去,看到人的时候却愣了。

“翔子?”

单军怎么也没想到,来的会是王爷。

“你啥时候回来的?”

王爷也不答他的话,把手上拿来的行李包往地板上一放。

王爷也是刚回来。半道碰见于征往单军家去,说起来才知道了这回事。王爷对于征说,行了,我去吧。

单军看来的是王爷,反而没词儿了。

当初在北极海狼,王爷嘴上说看上周海锋,可王爷后来骨子里对周海锋的那股敌意,单军一清二楚。这信能让他带?

“见了我来,让你失望了?”王爷在单军床上坐下,随手翻开本杂志。

“你消气了?”单军看看他。

“气什么,爷又不是妞儿,被你甩一回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啊。”王爷那面上看起来,确实挺平静。

“那就成。”单军现在也没心思惦记这个,沉吟了一下。

“你再回去一趟,把你那大哥大拿来。悄悄的,甭给发现。”

那大哥大价值不菲,是以前别人送给单军的,王爷生日的时候,单军送给了王爷当生日礼物。当时聚会上的人都哗然了,这东西在那年头是个稀罕货,卖一万多块呢,单军这么大手笔的礼物,王爷当时看着单军那神情,单军后来取笑说,就差以身相许了。

“要那个干什么?”王爷看看他。

“你甭问,我有用。”

“打给姓周的?”

王爷单刀直入。

“你拿不拿吧!”单军看了他一眼。

“你说呢。”王爷仍然不咸不淡。

单军憋着火,他现在没心情、也没精力跟王爷在这儿磨脾气。他压着性子,一字一句:

“翔子,我没时间跟你耗。告诉你,我有急用。你要是我兄弟,现在就去给我拿来。成吗?成不成??”

王爷也按下了杂志,抬起眼睛,看单军的表情,像看个陌生人。

“你还知道我是你兄弟?”

王爷说,表情极其认真。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你什么意思?”王爷反问。“你现在离了他是过不下去了怎么的?为了他留在那破山沟受罪也不肯回来,现在又急赤白脸地非找他!他是你什么人,要你这么牵肠挂肚地惦记?”

“以后再说,你先去拿来!”单军根本不想在这儿白活耽误时间。

“以后?”王爷压着的火也腾地窜了上来,“爷明着告诉你,不去!”

“为什么?”单军火。

“爷看着他碍眼!”

单军看着王爷,王爷终于说出了实话。

“行,你终于说实话了。”既然话都讲明了,单军也把话都摊开:“既这么着,你今天就明着给我一句,你怎么就这么看不上他,他没得罪过你!”

“没得罪过我?”王爷冷冷地笑了,眼神跟桩子似地直戳进单军的眼里。

“咱们以前翻过脸吗?自从他来了,为了他,你跟我翻了几回,要不要我数数?现在说我是你兄弟,把我丢那破山沟里不问不管的时候,你还记得谁是你兄弟?”

“算我不对,”单军不耐了,他就知道王爷的气头还没过去,“跟他没关系。”

“爷看不得你跟他这么近!”

王爷突然把杂志一把扔开……

单军看了他半晌,半天才:“……我操!”

王爷小时候是很粘他,看到单军跟别的人太要好还会不高兴,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,久到单军早就把他以前曾有过的这些小性子忘了。这些年单军没少在外头交朋友,要好的弟兄绝不止在大院儿里的,其中不乏走得很亲近的,王爷从来没怎样过。自从长大以后,王爷小时候那些小姑娘似的性子早改了。何况,现在他们都大了,男人之间,兄弟之间,也都各自有各自的空间。

“……你就为了这个?”

单军啼笑皆非,又无奈。他这兄弟看起来是变了个性子,可是骨子里,还和小时候一个样。

单军叹了口气,搂过了王爷的肩膀,向自己拢了拢,像小时候他闹别扭时那样,拍了拍他:“别傻了。你是我最好的兄弟。这还非得我用嘴说?……瞎折腾啥呢。”

“最好的兄弟?”王爷重复着这个词,沉默了一会儿,抬起脸,看着单军。

单军看着那张非常熟悉的脸,那张脸上早已看习惯的戾气、邪性的神气,现在却消隐了,只是一张瘦削的脸。白皙的脸颊凹陷下去,不知什么时候,王爷似乎比以前更瘦了。

“那个周海锋呢?也是你最好的兄弟?”王爷盯着单军的眼睛。

“那不一样。”

单军把手从王爷肩上撤下了。想起了周海锋,他的心又开始燥热。

“两回事。”

王爷端详着单军,像从来没这么看过他。突然变得安静的王爷让单军很不习惯。王爷静静地看了单军一会儿。

“军子。你变了。”

王爷说。

“我没变。”

单军皱着眉,坐着,心里有话,早就在他的心里。

“我们都大了,不可能永远在一起。”

单军抬头看着王爷。王爷太依赖他了,这份依赖,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。但是他们终归会长大,拥有各自的生活。人长大了,总要分开,即使是再铁的兄弟,也不可能永远像孩提时代那样,在这个大院,每天相伴着彼此度日。

他们是兄弟,一辈子的兄弟。就因为如此,他不能让王爷永远拽着他的衣角不往出走。他总要切断这份依赖,为了让王爷走出去,真正从心里走出去。

“翔子,你把我看得太重了。可日子是自己的,我代替不了你过你的日子。兄弟不一定天天在一起,我要看你把自己过好了,我才能真的高兴。你懂吗?”

单军这话是发自肺腑的,他希望王爷能听明白,能真的听进心里。

王爷没做声,一会儿,却嘿嘿地笑了起来,笑容古怪又心酸。那苦涩的笑声,听得单军心里发沉。

“我是不懂。”

王爷把地上的行李包扔给单军,拉开了门,他回过头:“大哥大没了。我送人了。”

门关上了。

单军盯着门的背后,脑子里是王爷那瘦削苍白的脸。单军把手里的行李包搁在了一边。

“周班副,干啥呢?不去打球啊?”

傍晚,下班号吹过之后,三三两两的兵吃过晚饭,抱着球往篮球场走,看见周海锋独自在那条梧桐道的边上。

周海锋笑笑:“等个人。”

“又等啊?”这几个兵中午休息的时候就看到周海锋也在这儿,不知道等什么人。“那咱们先去了啊!”

几个兵走远了还忍不住回头,看看周海锋独自徘徊的背影纳闷儿:“这俩天怎么老看见他在家属区转悠,等谁啊?”

“不知道啊?”

……

周海锋沉默的身影一直在路边。天黑透了,来来往往的家属也越来越少,直到道路上逐渐寂静。周海锋靠在树上,在被梧桐枝叶裁切得碎乱的昏黄光晕下,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……

一两天过去,周海锋再也等不下去的时候,终于去了将军楼。

老政委夫妇正好出院门散步,看见了在院墙外的周海锋,诧异地说是小周啊?怎么在门口不进来?来来,进来坐!

周海锋进了屋,问候了老俩口,目光扫过楼上,单军的房门紧闭,毫无动静。

周海锋终于向老政委夫妇问起单军。

老俩口告诉他,单军到单司令那儿住了,报了名参加集训,这几天就出发,提前去军校报到。

至于单军是被强制带走的,被单司令关着之类的种种情况,这些家庭内部的事,他们当然不会向外人说那么细,老俩口也不完全知道。所以在周海锋听来,就是单军住到了大院外,做出发前的准备,马上去军校。

“……他走的时候,说什么了吗?”

单军奶奶说没有啊?本来军军刚回来,要好好休息,可是听说学校暑期有训练班,主动就报名了,第二天就到他爸爸那儿去了。这孩子,在家就一天都待不住,他要好,要强!

单军奶奶从来逢人就夸孙子,在外头从来不露单军的短,老政委对着周海锋一个兵,也不好当面说她的不是。

“你们也是战友了,他要走了,是该和你道个别……”老政委说。

周海锋沉默地听着,坐了一会儿,就起身告了辞。

“哎,海锋!当心!……”

篮球场上,周海锋下意识地伸手一挡,直砸面门的篮球还是擦着他脸颊过去了。一个兵跑来抱歉地:“碰着了?没事儿吧?”

周海锋蹭了下脸,摇摇手:“没事。”

“状态不对啊班副,老走神儿呢?”旁边一兵说。周海锋把球丢给他们,示意他们继续打,下了场,手蹭了下下巴,弯腰拾起了衣服,走了。

“哎你这后头伤是不又绷线了?”那兵追在后头喊。

“就这点儿破伤还没完了。”周海锋回头笑笑。

他回到宿舍,开始收拾东西,同屋的战士看着:“今晚上就走啊?”

周海锋专注着手里:“嗯。”

单军到军区大院的时候,天刚蒙蒙亮,起床号都还没吹响。

他是飞奔着跑进军区大门的,岗哨惊异地看着他。单军跑进空荡荡黑魆魆的大院,四周一片寂静,只有他突兀的脚步声和粗沉的喘气声,他没进家属区,直接穿过内卫的门,直奔警卫连。

当他看到单司令楼下夜里停来的一辆工程大卡车时,知道机会来了。

这是七楼,单司令这处的房子是他在外头的居所之一,在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高级院区,在当时的楼房里算是设计先进的,墙体外围留了空调外机支架,但这一单元三楼以下为了防盗把这些支架都卸了,外立面光溜毫无借力之处。单军早就琢磨过这高度,现在底下管道坏了,来了辆工程大卡,正停在下头没开走,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梯子。凌晨三四点,外头已经毫无动静,那几个勤务兵都在隔壁警卫室睡死了,单军翻出了窗户,一脚踏着窗台,一脚踩着外机支架,赤手空拳,直接从七楼下去了。

他俯身一跃跳在车厢上,再跳到了地面,人鬼不知地跑了出去。回大院就有被发现的风险,可是周海锋的寻呼机在回连队的时候就上交了,这个点儿如果打电话到警卫连找人,按军区警备制度,所有半夜的来电都要由值班人员录音、记录备案,单军必须冒险回去一趟,他要当面见周海锋,现在,马上!

警卫连营房外头,外哨老远看见一个人冲过来,喝:“口令!”单军向里头就闯,两个哨兵差点吹了哨子,冲过来就要拦人,单军扬脸:“我!”

“军军?你……哎?”

哨兵愕然看着单军直冲上营房的楼,单军一把推开其中一间门的时候,里头的兵刚醒,正穿衣服,有的还没起来,都愣那儿了,睁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闯进来的单军。

“周海锋呢?!”单军瞠着眼看着周海锋那张床。

床上空着,豆腐块一样的军被方方正正,叠得整整齐齐。

“他走了,请假了。”几个兵反应过来,赶紧说。

“走了?”单军像被浇了盆冷水。“去哪儿了?”

“昨天就走了,请了外出假,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干吗了。”……

单军这一逃跑,单司令那头闹了大动静。

天亮之后,几个勤务兵一推门,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嗖嗖窜风的窗户,目瞪口呆,跑到窗户边上往楼下一看那高度,都傻眼了。单司令也没想到他儿子居然能在重兵把守下从眼皮子底下逃跑,居然还是跳楼跑的!一追查就查到了单军天没亮就跑回了司令部,去警卫连找过周海锋,可后来哨兵只说看到单军一个人出了大院儿,至于去了哪儿,没人知道。

单军和周海锋铁,自打他们从特种兵特训回来,这就不是新闻。单军去特训这事儿,当时是没几个人知道,可回来以后,再不知道的就成傻子了。周海锋为了救他才淘汰的事,当然也传遍了大院。所以单军去找周海锋,包括单司令在内也都不奇怪。现在知道了单军还活蹦乱跳,单司令放了点心,他忙于公务,交代了手下的人去找。单军以前离家出走的次数也不少,单司令对他在外头的生存能力倒不担心,看这小子身上没几大子儿,在外头能扛到什么时候。

单军逃出来的时候,房里除了几张毛票,还真是啥都没有。他没去找大飞于征他们几个,不是信不过他们,而是怕碰到王爷。要是碰上了王爷,他想走也走不利索。

单军去了他院外的一个兄弟那儿。那是单军在外头结交的,当初也算是不打不相识,后来合脾气,反而处成了兄弟,过得硬的关系。这兄弟不是什么红二代,更和官商富的圈子一点儿关系没有,就是个汽车修理厂的工人。兄弟二话不说,把身上有的钱都掏给他,告诉单军,就吃他这儿、住他这儿,想住多久住多久,保证没人找得着他。

单军感激这兄弟,但他没留下住,他问这兄弟借了辆车。兄弟说你啥意思,想在车里过夜啊?我这儿好歹有屋顶有褥子的,你不住还想跑哪儿去?

单军说谢了哥们儿。我得走,去等个人。

单军开着那辆车,停在了周海锋家门口的楼下。

单军知道周海锋去了哪儿。

单军后悔之前没问他是哪个监狱,在什么地方。但如今在非常情况下,他要是直接向连部询问周海锋的去向,追兵估计也立马跟着杀到监狱了。

所以他只能在这等他。

周海锋什么时候回来,甚至会不会回这阁楼来,单军不知道。可他就是觉得周海锋会回来。在周海锋看完他爸以后,会先回这儿来一趟。

单军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笃定。硬要说,直觉。

他胡乱买了点吃的,就在车里对付了,夜里就靠在靠背上,睡着了又警醒……

单军就这么等了一天一夜。

第二天晚上,终于让他等到了周海锋。

当单军看清周海锋身旁的人,已经放到车门把上的手停住了。

那长相,他记得。他认出了那个人是谁。

单军的表情凝固了。

那个晚上,在工具房外来找周海锋的男人。那个抱着周海锋的肩膀,关切安慰他的男人。

单军没忘记他那张脸。

现在,这人穿着警察的制服,打着伞,和周海锋并肩走在一把伞下。

这人叫任勇,是一个狱警。

周海锋和他认识,是通过他的同学。

当初周海锋父亲入狱,周海锋几个铁哥们四处打听有没有监狱里的关系,能够得上的,其中一哥们儿也是通过别人,认识了这个警察,他就是那所监狱的狱警。周海锋就这么认识了任勇。任勇人很仗义,他答应了哥几个,会在狱里关照,时常把老人的情况带给周海锋,也没少替周海锋带东西进去,明里暗里的忙,帮了不少。周海锋感激他,而这狱警对周海锋也很好,不仅信守承诺,对周海锋的生活也很关心,周海锋高中时候一个人在外头打工养活自己,任勇周末有事没事都爱去找他唠嗑,玩儿。时间长了,两人成了非常近的朋友,周海锋当兵前,把父亲托付给他,让他如果有什么事,一定要通知他。

周海锋这趟去探监,也去看了任勇。回来的时候,任勇说自己也要回来办点事,两人就一起回了城,他一直把周海锋送到楼下。

“就不喊你上去坐了。下雨了,早点回吧。”任勇的家也在市内,周海锋到了楼下,对任勇告了别,就要上楼。

“海锋!”任勇叫住他。

周海锋回头,任勇走了过去,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抚了抚,抚去了肩章上头的雨水。

“照顾好自己。”任勇说,目光复杂地凝视他的脸。

“……这是怎么搞的?”任勇在路灯底下,看到周海锋脖子上有块擦伤。

“训练碰的。没啥。”周海锋没在意。

“什么没啥,你就不抹点儿药?我看看。”任勇心疼地说,让周海锋抬起下巴,手指抚了抚那处伤。

周海锋虽然有些别扭,但并没有多想,也没避着。

在雨下,在这个暗夜里,距离如此靠近,任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。他忍不住按上周海锋的肩膀,凑近他的脖颈,低头去吹那个伤口……

一道车灯突然大亮,打在他们身上。

周海锋和任勇都回过头,刺眼的灯光刺在他们的脸上。

任勇眯起眼睛迎着灯光看过去,还没看清什么情况,一个人影到了面前,迎头一拳将他揍翻在地!

这一拳力道太重,任勇被揍得当场嘴角开裂,吐出来的都是一口血沫子。

“单军!你干什么?!”周海锋过来抓住单军的手。

单军从地上揪起还没反应过来的任勇的前襟,就要落下第二拳,被周海锋扯住拉开:“疯了你?”

任勇半边脸都肿了,用力晃晃头,耳朵半天都还在嗡嗡作响。

周海锋扶起任勇,这一拳太重了,如果不是任勇是警察也受过训练,一般人根本承不住这样一拳,他转头怒对单军:“你怎么能动手?过来道歉!”

“道歉?”黑暗里单军脸黑得看不清楚,声音犹如冰碴。“我给他道歉?”

任勇摇晃着站稳,抹了下嘴角上的血,冲上去就要还手,被周海锋紧紧拦住:“对不起任勇,是误会!”

“海锋!这小子是谁?怎么上来就打人?”任勇火冒三丈。

“我是谁?”单军阴冷的声音,走到了灯下,任勇看着他过分帅气和布满戾气的脸,一愣。

“你想知道,就再碰他一次试试。”

单军刀子般的眼光,像钉子把任勇钉在了地上。即使是任勇这种看惯了囚犯的狱警,脊背也下意识地发凉。

单军一言不发,把周海锋从任勇身边一把拽了过来,拉着他掉头就走。

周海锋挣开了,单军回头,目光如同寒冰利剑:“什么意思,不想走?”

“他是我朋友!”周海锋知道单军误会了,可现在当着任勇的面,他没法儿解释,更不能放着受伤的任勇不管。乍然见到单军的波动,被他冲动和莽撞的行为打乱,单军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,打的不仅是他的朋友,还是他的恩人!

“朋友?”单军脸色森寒,声音冷调无波,“你朋友都是这么对你的?”

“这什么人?海锋,他要干什么?”任勇喊着,在旁边要过来。

“不想再挨揍就给老子待那儿!!”

单军突然爆发的吼声,震动着雨夜。突然凝滞的寂静,像冻结了空气的流动。

“我再问你一句,跟不跟我走?”

单军盯着周海锋。

任勇捂住了鼻子,血从他的手指缝里不断渗出来,越涌越多。刚才那一拳砸到了他的鼻梁,伤得不轻。

周海锋匆匆掏出纸为他擦拭血迹,扶他坐下,任勇仰起头,周海锋扯下纸卷帮他堵进鼻子止血。

他们忙乱着。单军站在一边,看着。

眼前这两个人谁也没有看他,单军站在雨里,像一块背景板。

周海锋听到汽车发动声时回头,车已经急速倒车,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调头,一把方向,绝尘远去。

“单军!”

周海锋追上去,车尾早已去远,消失在雨中的黑夜。

周海锋对着那方向,直直地站在雨中。

任勇看着周海锋一动不动的背影。他慢慢走到了周海锋的身后,手搭上他的肩膀。

“海锋……”

周海锋回身,没等任勇开口,低声向他道了歉,说对不起,不能陪你去医院了,我改天来看你,再向你解释。

他掏出身上的钱硬塞给任勇,不等任勇阻拦,周海锋已经拦了出租,拎着行李就急匆匆上了车。

任勇站在原地,怔怔地目送着车子飞快地远去,消失。

周海锋匆忙回了军区大院,直接去了将军楼。将军楼空无一人,单军根本没回来。周海锋转身没走几步,就被拦在了途中,几个战士堵着他说,兄弟,你总算回来了,赶紧的,连部找你!

路上,他们把单军找他的事前前后后都说了,周海锋这才知道前因后果。

单军这一跑,动静可不小,警卫连部也急着等周海锋赶紧回来,就等着问单军有没有联系过他,能不能通过他找到人。周海锋刚到连部,连里的干部正在把情况跟他说,老政委的电话就追到了。

老政委夫妇刚刚外出进门,听说周海锋回来了,心急地一个电话就追到了警卫连。

得知了单军是从七楼跳下来逃跑的,单军奶奶差点儿没犯病,把单司令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,心疼得直掉眼泪。单军这么一点消息都没有,老俩口是吃不下睡不着,虽然单军以前也没少出走,可是这回不一样,单军是逃跑的,身上什么准备都没带,连钱包都没有,叫老俩口怎么能不担心!偏偏单军又和大院里的孩子没有一点联系,谁都不知道他到底跑去哪儿了,唯一找过的人就是周海锋。现在,周海锋成了老俩口最大的希望。

一见到接到电话后赶来进门的周海锋,单军奶奶就掉眼泪了。

老政委把所有的原委都跟周海锋说了,单军为什么突然去了大院外,为什么被关起来,为什么逃跑,又是怎么逃跑的……

从将军楼出来,周海锋站在雨里。雨丝渐大,打湿了他的帽檐,帽檐下周海锋的面孔,沾着雨水……

他的脑海里是单军被单司令指挥着几个兵强推进车里送走,是单军翻出七楼的窗户,是单军刚才在雨里,他一动不动的眼神……

在他失去单军消息的那些天,单军的不告而别,就像一块石头,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上。

那晚在老楼里和单军发生的事,同性之间的身体行为,在激情褪去之后,离开了生理瞬间的快感刺激,单军能不能接受,会不会排斥和反感,周海锋的心里并没有底。

单军对他的感情就像潮水,会不会来得快退得也快,周海锋不知道。

单军和他不一样。他不是这样的人。那一晚彻底撕去了那些朦胧的面纱,将同性之间真实的、赤裸裸的东西展现在他面前。周海锋不知道,在冷静下来以后,这种赤裸裸的行为,他不顾一切的举动,是不是过早地带给了单军冲击……

周海锋陷在不安,甚至后悔中。

他怕单军冷静之后,就后悔了那天晚上的行为,所以才躲避。

不管是什么原因,周海锋想给他时间,让他好好想想,他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。

他没想到会是这样,如果他早点去怀疑,去打听,就不是现在这样。单军是怎样才能在今晚,出现在他面前。

眼前是茫茫大雨,周海锋的手在雨下攥紧……

当晚,周海锋几乎跑遍了所有以前他跟着单军的时候,单军常去的地方。

一无所获,他站在茫茫的雨中,夜深了,远处一片漆黑。

在城市找人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
周海锋身上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湿透,脑海中闪过单军开车离去时,车后车盖上的图案,那是一面飞扬的彩色旗帜。

于征家里的电话响了。

“我知道!”于征大叫,这辆贴旗的车是那个修理厂工人自己的车,和他们在一起玩儿的时候时常开出来。“原来军哥是找他去了!”

周海锋敲开这人的门时,他已经睡了,睡眼惺忪地来开门,一看是个穿军装的兵,警惕:“你找谁?”

这人以为是单军的追兵,本来根本没打算说,可听了周海锋说单军去找他时,开着这辆车,这兄弟恍然大悟,上下打量了周海锋:“他说要去等人,原来就是等你啊?”

他也就跟周海锋说了实话,单军是开着他的车出去,可是去了就没回来,也没联系过他。

“我要留他住,他非不肯,饭都来不及吃,急匆匆地要走。我说你啥急事儿非走不可啊?他说他要去等个人,晚了怕错过了,碰不到。去了一天一夜了,你说今晚上才碰见他?我操,那不是一直在车里猫着呢,这得猫了多久啊?……”

……

深夜,城市在沙沙的雨声中,陷入了沉寂。

四周沉沉的寂静中,满身雨水和疲惫的周海锋,脚步沉重地走上楼梯。

他走上了顶楼的天台,走到了阁楼的门口,没开门,慢慢坐在了阁楼前的台阶上。

屋檐下滴的水落在他的身上,他也没去管,就那么坐着。

雨还在下着,朦胧的雨雾在风中飘移,笼罩着整个深浓的夜空,和天台外一望无际的城市。

周海锋迟缓地拿下了军帽,放在一边,背靠在了身后的门上,许久,疲惫地闭上眼睛……

后悔,自责,煎熬,像密密交织的雨,敲打在他的心上。

他不知道单军去了哪儿,在这场雨里,他会去哪儿,能去哪儿。他安不安全,有没有淋雨,有没有负气去做一些冲动的傻事……

他总是这么冲动,倔强,却总是吸引着他的目光,牵动着他全部的心神……

周海锋忽然睁开眼睛。

他抬起了头。

雨中,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。

周海锋抬起头,看着他。

那个人站在雨里,低头望着他。

他湿透的全身滴着水,不知道在雨中淋了多久,雨水顺着头发,淌过他的脸颊。

密密的雨,笼罩了他们。

他们谁都没有开口,就这么看着对方。

周海锋突然站起,将他一把扯进了怀里,紧紧搂进了怀中……

怀里冰冷湿透的身体刺痛了他的心。他哪儿也没去,他又回到这里等他,一直在等待他,从开始,到现在……

他亲着单军满是雨水的发丝,鬓角,亲着他在雨里淋得冰冷的脸颊,似乎要亲去那让他疼入心肺的冷意才能带给他温暖。

“……是我不好……对不起……”周海锋紧贴在单军耳边,反复地、一遍遍地重复,像敲在单军的心上,也敲在他自己的心上。

单军听着那一声声的低语,扣紧的手臂,像要把周海锋嵌进自己的胸膛。

苍茫的雨幕中,低矮的门楣下,大雨冲刷着两个紧紧拥抱的人……

周海锋找来干衣服,把单军带进了浴室。

当周海锋收拾干净了房间,单军从浴室里出来,周海锋拿过毛巾,为他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。

底部区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