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军区大院》(完结+番外)

原作者: 👤 泡泡雪儿 发布于: 🧮 224k字 👀 2.1k 次
编辑笔记:

军二代VS警卫员强强高干

单军起伏着胸膛,红着眼爬起来就扑向周海锋的背影,周海锋被他从后面扑倒在地,两人翻滚在一起,在水花四溅的跑道中央,再度打向对方……

远处执勤岗哨上,一个兵急着要跑过去阻止,被唐凯拽住了。

“不能再打了!再打就出事儿了!”这兵着急了,这俩人已经打红眼了。

“出不了,让他们打,打个够。”唐凯没当回事儿似的,悠哉……

打到最后,两个人都摇摇晃晃,不再是两个训练有素的战士在格斗,只有你打我一拳,我踢你一脚,直到都翻倒在泥水里,面孔朝天呼哧带喘,并排躺着喘气,都爬不起来了。

“……服了吗?”周海锋粗着嗓子,喘着粗气。

“……不服!”单军声都哑了。

“……”周海锋没说话,过了半天,忽然笑了起来。

单军侧过头,周海锋滚动着喉结笑着,笑得胸脯都在震动。他侧脸的笑容明亮,绽放在刚毅的唇角,笑得面孔像星辰般闪亮。

单军定定地看着他的笑。

周海锋也回过头来。两人的眼光在泥水中间相遇,单军也笑了。

他们就都这么躺那儿笑着,像两个傻子。

雨停了,两个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。夜风里都是潮湿的水气,带着不知道是营院哪个角落的野花香。

单军吹着风,打了这一架,心里的憋闷都散了。他很久没这么痛快了。身上都是汗水泥水,可是心里是一片平静。

“我不比你差。不比任何人差。”

单军迎着夜风,说。

“我信。”周海锋说。

单军回过头看着他。周海锋坐在夜色里,望着远处黑魆魆的群山,面孔很平静。单军不知道是因为夜色,还是他的错觉,周海锋的脸不再是他熟悉的冷酷刚硬,而是舒展着,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情。

“我迟早会打败你。等着。”

单军强迫自己转过视线。

周海锋似乎笑了,又似乎没笑。

“这头型挺适合你。”

他忽然说。

单军为了来选拔,按照当兵的要求剪了头发,短短的发根贴着头皮,现在长出了短刺儿,带着青茬的印,和在大院时完全不同。

单军故意从前往后在头上抹了一下,动作带着一股匪气。

“酷吧?”

他痞痞地问周海锋。

周海锋看着他的样子,一笑,伸出手,揉了下他的脑袋。

他们之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亲昵的动作,却做得这么自然,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。

气氛有些异样,带着些许尴尬,又似乎有什么在他们之间消融,轻缓地流进夜风里。

两人一时都没说话。

“我不需要你照顾。”半晌,单军说。

“你有什么情况,我没法和首长交代。”

周海锋沉静地说。

“——首长首长,不提首长你能死啊?”

单军忽然火了,毫无征兆。

“别什么都拿首长挡着!你担心我就直说!”

这话一出口,两人都静默了下。

周海锋看了他一眼,两人的目光相碰,周海锋又移开了目光。

昨夜黑暗中的错乱和荒唐,单军没忘。他知道周海锋也没忘。

古怪的沉闷中,他们不再看彼此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默。8

一个东西扑棱掉在地上。是一个口琴。周海锋塞在裤子口袋里的,撑不住掉了下来。那是周海锋训练后去服务社时,一个战友让他顺便买回来的。

“你会吹吗?”单军问。

“会一点。”

“吹一个我听听。”口琴是军营里流行的乐器,单军没想到周海锋也会。

“我只会老曲子,你不爱听。”周海锋看着口琴,有些沉默。

“老曲子也行,谁说我不爱听。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,就吹这个。”

这首苏联老歌,红遍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,脍炙人口,也是最有名的口琴曲,会吹口琴的就会。

周海锋取出口琴,放到嘴边,吹了起来。

寂静的操场上,优美的旋律慢慢响起,在雨后的微风中,缓缓回荡在绿色的营房,穿过空气中湿润的气息,在夜色里静静流淌。

周海锋静静地吹着,单军坐在一旁。

在苍凉的远山、寂静的林影中,听着这旷远、柔情又带着一丝忧伤的琴声,单军入神了。

那只有口琴反复的曲调,却像有人在这个夜晚,轻轻地唱起。

深夜花园里

四处静悄悄

只有风儿在轻轻唱

夜色多么好

令人心神往

在这迷人的晚上

小河静静流

微微泛波浪

水面印着银色月光

依稀听得到

有人轻声唱

多么幽静的晚上

我的心上人

坐在我身旁

默默看着我不作声

我想对你讲

不知怎么讲

多少话儿留在心上

长夜快过去

天色蒙蒙亮

衷心祝福你好姑娘

但愿从今后

你我永不忘

莫斯科郊外的晚上……

“……你是自学的?”琴音停下很久,单军才从那种氛围中回过神来。他侧头问周海锋。

周海锋出了一会儿神,说:“我哥教的。”

单军没做声,后悔问了这个问题。

“他以前喜欢这首,常吹。”

周海锋沉默地把玩着那把口琴,不知道是不是琴音打开了话匣子,周海锋反常地说起往事。

他告诉单军,以前他哥哥有个要好的女同学,那女同学总穿着白色的裙子,放了学他俩常靠在家门口墙外边,坐在台阶上,一个静静地吹,一个入神地听。那时候他还小,老是跑去,他哥哥总是赶他。周海锋笑了,说,我那时真够傻的。

单军一声不吭地听着。

周海锋说,他哥哥教他吹这首,他老学不会。好不容易学会了,他哥也上前线了。走之前,他哥把琴留给他,说等他回来,再教几首新的。

周海锋说,你说巧了,我就只会这一首。你要是说别的,我也不会。

“别想了。”单军的心发紧。

周海锋不再说话,单军看着他沉默的脊背和寂寥的侧脸,忽然有一种冲动,想过去抱住他,把他用力抱进怀里,让他忘记这些不该被想起的往事……

周海锋出了一会神,回过神来,看了单军一眼,淡淡笑笑。

“你去睡吧,明早还要训练。”

“你呢。”

“我再坐会儿。”周海锋说。

“我陪你坐坐。”

单军说。

周海锋没说话,看了看他。

单军从他手里接过口琴。

“怎么吹,教我。”

周海锋刚吹过,单军也不介意,放到嘴边吹了起来。没吹出调,却沾上了上面的湿润。

“哪能这么吹。”周海锋看单军莽撞的样子,失笑,起身过来把着单军的手帮他调整姿势。

“对准了,别太用劲。”周海锋拿过来给他做示范,吮了上去。

周海锋的嘴唇在琴边上寸寸移动,唇被吸附在琴边上吮动着。单军的眼睛盯着他的嘴唇,他看着周海锋吮过他刚刚吹过的地方,身上渐渐起了一股燥热。

那个嘴唇,也曾经这样吮过他。

单军想起在工具房,那浓烈的接吻。

那个吻,单军始终没忘。周海锋卷起他的舌头,毫不犹豫、强硬却又带着火烫炙热的热度。那和女人的吻完全不同,没有柔软、胆怯,只有充满力度的侵犯和感官的冲击,带给单军的除了愤怒和震惊,还有陌生的悸动,仿佛有一股邪火,在他心底乱窜……

那纠缠翻卷的滋味,现在他又一次想起了。单军的唇上还沾着周海锋刚刚吹过的湿润,单军呼吸发沉……

他的喉咙发干……

简易的冲凉棚里,单军在冷水里狠狠地冲着。

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,浇灭一身的燥火,也浇醒昏乱的脑子。

他觉得自己不正常,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正常。

他脑子里的念头,被他自己压下去,他觉得那是个昏杂的错觉,是他的脑子在这个见鬼的地方见了鬼,撞了邪……

射击场上,连绵不绝的枪声震荡着群山。

一批批的兵冲上,对着各自的靶子,枪声连环大作。

旗帜挥下,单军抄起手边的零件,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拼装枪械,动作冷酷果断,零散的部件在他手上像长了眼睛,在眼花缭乱中飞速重组。三下五除二就推枪上膛,咔嚓声中第一个冲出了准备位。

他箭一般低姿冲过前方开阔地,一百米开外放着五个酒瓶靶,单军冲到射击点变换动作,单手一撑两腿卧地,凌厉利落地一个俯趴卧姿射击。

“啪啪啪啪啪!”

五个酒瓶伴随着枪声连续炸裂,全部命中,碎片溅开一地。

侧边先后弹出几个人头靶,每个靶只出现数秒,单军变卧姿为行动射击姿态,快速移过枪口,不同方位点射,几个靶子应声而倒,激起一片尘土飞扬!

“……!”教官拿过望远镜看靶,所有人都瞠目结舌。

单军站起来验枪退匣,随即退线立定,人人都吃惊地看着他。

“晃动靶敢打吗?”教官忽然一嗓子。

“敢!”单军声如洪钟。

百米外换上了悬挂的瓶靶,和之前固定靶不同,被细线吊着的小瓶子在风中不断摇晃。

单军手里的枪被收走,换了另一把。

他熟练地端起这把八一杠,校枪,上匣,推膛,瞄准。

教官:“立姿!”

单军双腿略分,托枪在肩。

训练场的轻风,拂动着草木,全场一片寂静。

单军一身迷彩,笔直的身姿,和手中的枪连成一体。他眼睛微眯,自信而锐利,全身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势。那和平常的他完全变了一个人,那是一种家世出身的与生俱来的气场,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,凛然不可靠近。

枪声突然爆发,五个摇晃的空中吊瓶连环应声而炸。

“好——!”轰然叫好声四起,个个都鼓掌喝着彩看着单军,教官也有些动容。虽说到这儿来的没有枪打得差的,可在风速影响下要这么稳定发挥,也绝非易事。

“军军!没看出来啊!神了你?!”唐凯过来惊喜地搂着单军的肩膀直嚷嚷。

“小意思!”单军笑,意气风发。

别的他不一定行,可打枪,单军有绝对的自信。

单军的枪法是老政委手把手教的。单军八九岁就摸枪,他出身这种家庭,从小耳濡目染,对打枪有极浓的兴趣,老政委还没退时,带着他去各个靶场,亲自教他打枪,也算是家传绝学。老政委战争年代九死一生,是神枪手,将门无犬子,单军对弹道有一种天生的敏感,常去射击俱乐部喂子弹,寒暑假下野战部队,一天干掉几百发也是常事。单司令对单军平时的作为深恶痛绝,可唯独一样,对他的射击成绩,单司令是无话可说。

“你小子行啊!”

小组的其他人都兴奋地围过来,这成绩够保小组分数安全一阵子了。单军笑着和他们挨个击掌,直到后面周海锋走了上来。

单军目光越过别人和他相碰了。周海锋到了他面前。单军拿着枪,瞅着他。

周海锋也瞅着他,脸上是单军没见过的神色。周海锋帽檐下的眼睛看着他,也不像别人说些什么,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,伸手将单军的帽檐往下一压,擦着他肩膀过去了。

帽檐下只露出单军的下巴,露着他勾起的嘴角。

单军把被拽的帽子抬起来,笑容比日光还腰眼。他正了正迷彩军帽,回头看周海锋的背影。再转回来的脸,每一寸都在飞扬……

严酷的训练,越接近后半程,就越残酷。每个人都在扣分,周海锋也一样。

小山东和王明冲没淘汰。教官给了王明冲三天,三天里他能帮小山东把成绩提高一项,分可以还回去,要是不能,小组其他人留下,他俩滚蛋。

“我接受!”王明冲大声回答。能到这儿来特训的,没有孬种。

三天过后,俩人都留下了。在那之后,不仅小山东,连王明冲都和单军周海锋成了不错的战友,这是后话。

丛林里,一群涂着油彩披着吉利服的兵在奔跑,机枪在他们身后扫射,在他们脚边激起一个又一个弹坑,他们被火力逼着无法停下,掉队或被打中就意味着淘汰。丛林20公里极限训练,还有基地兵的围追堵截,所有人的体能和意志都被逼到极限。

最后冲刺阶段,有人倒下了,有人身上冒烟,有人摔倒了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……小山东跑不动了,王明冲过去拽起他就跑,有人抱着树吐,被空包弹打中的人扔下背囊,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……

人人就像丧家之犬在丛林里狼狈地跑着,单军已经吐了几次,周海锋也吐了,火力逼着他们的速度,这不是20公里越野或行军,这是20公里的极限奔袭。

一颗闪光弹炸开,单军眼睛空白,脚上踏空摔在地上。

周海锋转头冲回来,用力拽起他的身体。

“……不行了……跑不动了……”单军已经到极限了,脑子白茫一片。

“起来!”

“……你自己跑吧……别管我……”

“我说过拖也要把你拖到终点!”周海锋的声音穿过弹雨。

单军挣扎着被周海锋扶起,子弹嗖嗖地从他们头顶飞过,周海锋紧抓着单军的手躲避着子弹,拉着他跳进了茂密的丛林……

教官在林外,低头掐着表。

横七竖八躺在边上的兵们像一群死鱼,卫生员围绕着他们。单军抬眼望着树叶缝隙洒下来的阳光,像死过了一次,连思维都是麻木的。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,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遭这个罪。

又有人向终点跑来,油彩被汗冲成了汗泥,破烂的衣服和满身伤痕,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终点挣扎。兵们沉默地看着他们,教官也沉默。

林中只有他们破风箱般的喘气声和坚持的脚步声。他们到了终点,倒在地上,两眼空洞。没有庆贺,没有欢喜,只有沉默。因为他们已经淘汰了。

越接近最后的日子,每一天的淘汰,都显得那么残酷。

一个老兵拖着一只伤脚,在终点前十米摔倒。他想爬却爬不起来,艰难地往前挪动。有人要去扶他,被他甩开,他在所有人默默的注视里,爬完了最后的十米。

越过了终点,他没爬起来,呆呆坐在地上,突然仰天发出了像困兽般的嘶吼:“……为什么是我——!……我不想走!!……”

他嚎啕大哭,哭声悲壮惨烈,那是一个老兵绝望的哭声,让每个人听了心碎。

他已经到了年限,没有转士官的兵淘汰回去,等待他的就是退伍。他将永远地脱下这身军装,告别军营,而这一切只差了最后一步。这一步,宣布了他军旅生涯的结束,明年,他再也没有机会重来,他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。

有人掉泪了。只有当过兵的人,才能体会到这种感受。

单军定定地看着那个痛哭流涕的老兵。

军人,这身军装,这个五角星。他从有意识的时候起,就知道将来他要走上这条道路,对这一切习以为常,他从来没想过有什么感觉,好像是顺理成章,从没有真正想过它的意义。

一个即将脱下军装的人流下的泪水和绝望的哭声,此刻,带给了单军震动。

有人走了,有人留下。有人想留下,却只能永远地失之交臂,留下一辈子的遗憾。

周海锋扶起那个老兵,将他身后的枪正好,捡起地上的钢盔,重新戴在他的头上。

老兵一瘸一拐地走向那辆要将他们送走的卡车。

上车前,他转过身,周海锋抬起右手,对着他涕泗横流的脸,敬了一个军礼。

老兵泪眼滂沱地挺直了脊背,还礼……

身后的人们都站起来,齐刷刷地抬起右手……

在这里,总要有人离开。可是,总有一些东西,被永远留在这里。留在每一个离开的背影。

单军站在他们中间,手久久没有放下……

单军后来问周海锋,你为什么来当兵?

“值吗?他们,还有我们,还有这些人。”单军指着剩下来的人,每个都被操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。“为了什么,信仰?别扯淡,现在部队已经变了,不是战争年代了,知道外面叫你们什么,傻大兵!值吗?”

对现在的部队,机关,单军太了解了。90年代这个市场经济的时代,淘金,发财,多少干部等不及地脱军装转业,下海,经商,机关里头还少吗?跑官的腐败的,拉关系走后门的,带着部队做副业挣钱的,把晋升指标当生意卖的,单军看得太多了。所以他怀疑现代军人的意义,这个职业真正的光荣和梦想,只属于炮火年代。一个志愿兵提干,完成多少艰险任务拿多少训练成绩和荣誉,都敌不过机关大院的一个电话!他们为了什么拼?!就为了这身军装?

“也许不值。”

周海锋说。

“但有的人,能给他的选择不多。他只能在他不多的选择里,把他认为对的事情做到底。你可以说它不值,但是不能说它没有价值。”

“……”单军沉默了。他陷入思考。

单军问周海锋,你是不是很想留到最后?

周海锋不犹豫地说,是。

单军问,为什么?

周海锋说,为了一个承诺。

训练场上,两人一组编队竞技。

高板前,周海锋背靠墙壁双手一垫,单军踩上他的手利落地翻上高板。单军反手将周海锋拉上,两人同时翻越同时落地,高度一致的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。

他们拉住绳子双双一荡掠过水池,两侧同时弹出几个移动靶,两人分别卧姿、跪姿、坐姿几枪命中各自目标。最后弹出人质靶,是单军的射击位,周海锋甩过腰间手枪,单军准确地接在手中,默契得仿佛配合多年,两腿向前一个跪滑后倾瞄准开枪,一枪击中人质靶后的歹徒头像。

竞技前两人练习了多次,周海锋手把手地教单军越障技巧,夜里带着他没少练,配合已是弹无虚发。

喝彩声中,两人又扔下枪上了两道牵在空中的麻绳,一人站上一边的绳子,胸膛间夹着一个篮球,这是训练平衡配合的科目,两人都微微晃动着身体小心地用胸口抵住那个篮球,在绳子上同步移动。周海锋看着单军的眼睛,单军也看着他,旁边是加油的呐喊声,两人控制着同步的呼吸,连胸膛起伏的频率都同步……

稳稳地到了终点,跳下绳子跑到另一个科目点,教官将一个一公斤的炸药包递到他们手上,点燃了引信。

它在手上燃烧时间只有30秒,在四个人手上互传,教官同时不断开枪用枪声袭扰,四人之间边传还要边回答问题。

“四加二等于几!”

“六!我姓什么!”

“单!”

“今天的口令!”

紧张的几圈后炸药包又到了单军手上,而30秒已经快到尽头,他们必须边提问回答边计算爆炸时间,提前脱手也要扣分。

问题在前两轮都问完了,当炸药包到单军手上,看着引信火星急速靠向最后根部,单军脑袋忽然一片空白。

可是他不能停,停下就是扣分。他把炸药包递给周海锋,嘴张开的瞬间一句话完全没有经过他的大脑就忽然飞了出去:

“你喜欢我吗!”

周海锋拿着炸药包,突然愣住了。

单军也愣住了。

他们愣神的那一秒,教官脸上变色,冲过来。

单军猛然清醒,夺过周海锋手上的炸药包,扔进了涵洞。

“趴下!”

教官大吼,所有人都卧倒,周海锋扑倒了单军覆在他身上,轰的一声炸响,溅起的涵洞里的水没头没脸地炸出来打在他们的身上。

成绩有效,紧急时刻其他人注意力都在炸药上,没人听清单军说什么。单军爬起来就跑向下一个科目,跳进了2米深的深沟,周海锋紧跟着他跳进去,在里头一把揪住了他。

“谁让你抢的?!炸了怎么办!”

周海锋眉眼神色都变了,刚才单军扑上来抢,随时可能提前引爆!

“那让它炸你啊?”单军吼。

“我能扔开!”虽然周海锋因为单军站位的安全只能向外扔,不能扔进涵洞肯定违规,可也比这样安全。

“那分就没了!你不是要留到最后吗?让开!”

单军吼着,推开他,两手一撑墙壁脚一蹬蹿上了地面。

“……”周海锋愣在原地,直到后头跳进来的兵推了他一把……

那天之后,单军几次想找周海锋把那天的话说开,又不知道说什么。

那天那句话,他虽然懊恼,可问就问了,他没后悔。

别人没听清楚,他知道周海锋听得清清楚楚。周海锋的表情,即使在当时那么紧张的情形下,单军也看得分明。

他想知道,周海锋到底怎么想,如果当时周海锋回答了,他会怎么回答……

就在他乱着的时候,来了一个人,一个他没想到的人。

那天,单军被一群人围着正在攀楼,加油声里,单军上了楼顶,周海锋看看表,抬头冲单军比了个八的手势,单军得意地笑了。

正热闹着,远处传来汽车轰鸣声,众人回头,周海锋也回过头。

一辆豪华的越野吉普嚣张地穿过训练场地,快速开来,激起身后滚滚烟尘,如入无人之境。到了近前,一个夸张的甩尾急停,在尖利的急刹车声里,狂妄地停下了。

“……”闹声静了,所有人都呆看着这辆炫目的超级越野车,和车上的军牌。开头的字母和一连串让人眼晕的“0”,足以让这些兵瞬间明白这辆车是从哪个地方开出来的,是什么来头。

车门打开,下来一个人。他穿着时髦鲜亮,一身的派头,跟电视里的港台明星似的,和眼前这些灰头土脸的士兵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他合上车门,往车身上懒懒地一靠,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,仰起脸,眯着眼睛冲楼顶笑。

单军站在顶上,目瞪口呆……

“翔子!”单军下到地面,迎着对着他笑的人,就是一个狠狠的拥抱。

“你怎么来了!”单军一拳头砸在王爷肩上,惊喜,没想到王爷居然会找这山沟里来。

“你能来,我就不能来啊?”王爷还是那副浪荡腔调,眼光紧紧地在单军脸上。“听说你搁这儿当野人了,爷来开开眼。”

“滚你丫的!这你新弄的?”单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辆烧包的武装越野吉普。“行啊,口味儿见涨啊?”

“进口原装,全城不出三辆。咋样?”王爷拍了拍车壳,“喜欢,就是你的了。”

“烧的你!”单军笑着说。

说了会儿话,单军才察觉气氛不对,一转头,周围的兵都眼神异样地看着他们,静得出奇。

“你先去队部,我训练完了过来。”单军把王爷拉到一边说。他一时忘了,这是什么地方,这车,这人,在这个地方,都太扎眼了。

“用那么费事儿吗?程参谋!”王爷懒懒地喊了一声,车另边站着的干部走过来,肩上两杠两星,是个中校。他是陪王爷一起来的。程参谋去和两个教官说了几句,教官批了假。

“走吧?我的大少爷?”王爷给单军开了车门。

单军走向人群中的周海锋,把身上的训练装备解下来交给他,嘱咐他下午训练开始以后,去队部叫他。

他转身上了王爷的车,越野车在众人注目中又狂野地开走。

车远了,兵们一个个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

后视镜中,王爷墨镜后的视线,盯着越来越远的周海锋,直到他从后视镜中消失。

单军走的时候,没告诉那帮哥们儿干什么去,只说去野训。单军每年寒暑假都被他老爹弄去部队,哥几个早都习惯了,也没多问。到后来单军走的日子久了,王爷仔细一打听,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。

王爷费了不少功夫,才打听到这个地方。这是山中隐秘的集训地,经纬度和标识都是军事机密,选拔兵来回都坐的蒙帆布卡车,中途还换车,地理位置都是绝对保密的。所以王爷能到这地方来,着实不易,动用了不少关系。原本估摸着单军去个几天肯定就淘汰回来了,可没想到其他部队陆续都有淘汰回来的兵,单军居然迟迟没回来,连老政委都没料到。王爷要是早知道,也不会到现在才来。

休息室里,王爷边听单军侃,边看着他晒得黝黑的脸,目光粘着单军磨练后更富棱角的脸庞。

“这怎么搞的?”王爷抚上单军脸颊旁边一小块伤,那是之前练格斗蹭的。

“没事儿,训练,这算什么,看看这个。”单军撩起军装袖子,手臂上都是各种训练留下的伤疤,布在两条结实的手臂上,麻麻赖赖的。

“……”王爷没说什么,看着单军,突然过来抱住了他。

他这拥抱来得突兀,单军一愣,不大习惯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军子。我想你了。”王爷静静抱着单军,说。

“操……”单军哭笑不得,把王爷从怀里推开。

“少恶心啊?我这才走了几天啊?又不是不回去了!你抽什么风呢?”

“少他妈废话。你不在,葛明那伙儿又跟咱院儿干上了,为了林红玉。”王爷又恢复了正常。

“就他也配挑事儿,等老子回去撂。”单军心不在焉。他现在对这些为了屁大点事儿折腾干架,没了以前的兴趣。

单军说今天就在队部住,明天走的时候悄悄的啊,别跟刚才似的整那么大动静。他看王爷那架势,要有装甲坦克,他能开着坦克来。但是经过刚才这阵仗,估计想瞒,也瞒不住了。

“明天?去收拾收拾,现在就跟我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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