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军区大院》(完结+番外)

原作者: 👤 泡泡雪儿 发布于: 🧮 224k字 👀 2.1k 次
编辑笔记:

军二代VS警卫员强强高干

周海锋没回答,单军转过头来,在黑暗里看了他一眼。

“我不适合干那个。”

周海锋沉声说。

唐凯忽然翻出身,瞅着下铺的周海锋,窃笑。

“我说,你是不是给首长的千金看上了啊?要不怎么没挑别人,单挑你呢?”

“扯淡!”

周海锋说。

“我扯蛋干吗,总共就两个。怎么的,难不成让我说中了?”

唐凯越说越起劲。

“首长千金当妈了!”

周海锋没好气。

“不是千金,那,首长公子啊?”

唐凯意味深长。

“不说话你能死啊?”

周海锋一脚蹬上了唐凯的床板。

“紧急集合!!”外头尖利的哨声跟鬼叫似的突然响起,教官的粗门大嗓,所有睡着的没睡着的,都从床上惊跳了起来……

这训练营,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。

第二天徒手匍匐石子路,跑过五公里之后,人还没喘上气儿,就都被赶到铺满尖利石子的路上,只允许用手掌和膝盖按在石头子儿上爬行,爬上个几百米。这夏天就穿一层的作训服,那些石子全都有棱有角,手一按下去就是个洞。很多人没爬两步,满手就已经是鲜血淋漓,前头人爬过,后头人都能看到那些石子上都血糊淋漓的。

有的兵忍耐力差的,实在疼得受不了,换成胳膊肘匍匐姿势,被教官一脚就蹬过去。单军忍着往前爬,边爬边抬头看,周海锋爬在前头,单军看着周海锋那速度,像那身体就不是肉做的,那手和膝盖下去是毫不犹豫,单军想这人对自己够狠,不狠就不能赢,他咬咬牙加速,尖锐的刺痛穿透皮肉,单军让自己麻痹,越爬越快……

到了终点,每个人还来不及收拾那血肉模糊的手和膝盖,就被赶上河沟,徒手攀绳索过河。搁在平时攀绳过河对这些训练尖子不算什么,手脚往绳子上一搭一缠,一使劲就过去了,可现在每个人的手都跟被刀乱剁过一样,连稍微握一点拳头都疼得钻心,别提攀绳,连绳子都抓不住!

上去一个,没两下就摔进了河里,又上去一个,又摔。

“你们这就是尖兵?我看该叫煎蛋!荷包蛋!再摔就统统给老子滚蛋!”

教官火了,开始大骂,骂什么的都有,还骂老部队。人人都憋着火,摔下来的人又回头重爬,有人边爬边扭曲地发出痛吼声。绳子已经被染成红的了,血把它弄得又湿又黏,又一个兵上了绳索,他两脚一勾,身体一个倒挂上翻,迅速地向河中心移动,速度很快,连抓几把就到了后半段。

教官盯着他,弯腰拎起了高压水枪,拧开,一股迅猛的水柱朝他冲了过去。

周海锋被突然冲来的高压水柱冲得摇摇晃晃,仍然在绳子上挺着,教官往前走了几步,水柱冲得更猛,终于把他冲了下来。可人掉下来了,却没摔进河里,周海锋两脚紧扣住绳子,人倒挂在下头,在空中晃动。他抹了一把脸,手上的血混着水在脸上抹出血红的痕迹,显得狰狞可怖。兵们都看着他,周海锋晃荡了几下,积蓄了下力量,绷紧全身的肌肉,拔身而起,用腰背的力量把上身拗了上去,重新勾住了绳子!

教官一言不发地丢下水枪,走开了。一片欢呼,一帮兵都为出了这口恶气而解气地起哄,释放着胸中的愤慨。

周海锋到了河对岸,一屁股坐在了树下喘气,头发脸上身上都往下滴水。

单军远远地盯着他,单军一言不发……

单军上去了。到了河中央,他腾出一只手往前抓,被这么多人的血浸透的绳子滑不溜手,单军一抓就滑了下来,失去了平衡,人重重摔进了河沟里。

掉下去的就得从头再来,第二回还过不去的就打包袱回家,单军浑身湿透又重新爬上了绳子,到了离对岸还有最后两米的时候,他实在已经精疲力尽,被水灌过的衣服裹在身上像有千斤重,脚再搭时没搭上,身体一下坠了下去,单军死死抓住了绳索,才没整个摔下。

“行不行!不行就下去!”

教官喊。

那些已经摔了两回的兵们在河岸上沮丧地坐着,已经坐了一大片。

单军挂在绳子上粗重地喘气,试着重搭几次脚都失败了。他艰难地晃荡着,眼看就要掉。

“撒手!”周海锋忽然站起来吼。教官和其他兵都被他吓了一跳。

“你不是逞能吗?不是牛逼吗?就这熊样,来了也是丢人现眼!下去!”

单军听到了,单军一股血直冲脑门。

“哎哎,过分了啊!”唐凯直拉周海锋。

“叫人别小看,你就这点儿看头?我当你能撑三天,你三天都撑不到!你不算逃兵,阵亡都不算,顶多算是炮灰,我还告诉你,别以为来了就不是孬种,我还是那句话,你只配在那个大门里头待着!”

“你闭嘴——!!”

单军嘶声大吼,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,卷起身体脚重重勾上了绳子,扭曲着面孔几把手脚连换,那些重量和疼痛都被膨胀在胸口的愤怒挤得没了知觉,自己都不知道那两米他是怎么过去的,只知道他要过去,他要揍他!

单军拼到了岸边,摔在了地下,手心的血肉一片糊烂。

教官低头看了单军一眼,周海锋不说话了,像什么都没说过似的,坐回原位。

教官回头看看他,转回头来。

“……比我狠啊!”他和另一个教官低声,两人背着身子笑。

滚泥浆、六人一组扛圆木、钉板跨索、高桥悬吊,等那声“休整”终于下来,一群兵烂泥似地瘫在了原地。晚饭开了,两人为一组,颈脖子扛着一根圆木吃饭,还得在规定时间内吃完,有兵扛不住圆木从肩膀滚下了地,当场被教官蹬出饭桌。

晚饭后休整时间,三三两两在营地挺尸,暮色底下,唐凯坐到了单军身边。

“行啊兄弟,”唐凯面带佩服,“看你也不像是吃过苦的,还当你挺不了多久,想不到够能扛的啊!”

“看能看出来”单军一皱眉,拔出手里扎进的木刺。

“老实说,你说你坦克兵,一开始我还真不信。坦克营的我见过,那荒郊野地,个个灰头土脸老实巴交的,你,”唐凯眼光在单军脸上转了转。“不像。”

“现在我信了,你要是公子哥儿,还不早哭爹叫娘地打铺盖卷了。”

有人在暮色里走了过来,是周海锋。

“教官找你。”周海锋踢了踢唐凯的脚。唐凯嘴甜人活络,和教官混得挺熟。唐凯起来过去了。

周海锋低头看了单军一眼。单军低头弄着刺,没抬头,营地里头的灯光昏暗,单军那两只手跟筛子似的,没个形状了。

“不包上,等化脓呢?”周海锋在旁边坐下,看单军弄了一会儿,说。

这地方管杀不管埋,每人只发了点消毒水,至于伤口怎么包拿什么包,自个儿捯饬。

“没玩意儿包。”单军眼都不抬。别人拿背心裹,他军装里头就没穿背心的习惯,光着膀子一件作训迷彩完事。现在单军的迷彩服扣子解了,就这么敞着,露着里面赤着的胸膛。他就没东西可包。

周海锋低头解开了作训服,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,豁啦撕下几条,不等单军反应,把他的手拉了过去。

单军看他一眼,任他把自己的手垫在他的膝盖上。

包好了一只,周海锋又拉过单军另一只手。

唐凯在远处和教官说话,回头看了这边一眼。

远远屋檐底下的墙根下,单军伸腿坐着,一只手垫在周海锋的膝盖上,周海锋低着头,在给他挑刺,包扎。

暮色里,两个人的动作默契,自然,像早就做熟了很多次,迷彩的身影和暗蓝的天幕融为一体……

“不过来揍我了?”周海锋边弄边问。

单军之前在绳子上那眼光,跟要过来弄死他似的。

“揍什么揍,就你这激将法,都是死老头玩儿剩下的。”单军提他爷爷叫老爷子,说死老头,就是指他爸单司令。他这个爹,什么狠的没对他玩儿过,单军能不知道周海锋的用意。

“看来你是不想我走啊。”单军瞥了周海锋一眼。

“我是不想跟着你丢人。”

“装,啊。这招对我不管用。我还不知道你,嘴上飞刀子。”

周海锋处理完了,撂开了他的手,回头看了看他。

“你还挺能撑。”

“你知道个P。”单军冷笑,看了看包裹得好好的手掌。贴着伤口的背心还残留着周海锋温热的体温。

“我训这些的时候,你还不知窝哪儿拍洋画呢。”

单军小学就知道军训是什么滋味儿,初中到高中几年,每年寒暑假,单司令都把他送到不同的野战部队和连队一起集训,别人训什么他训什么,敢有一个不字就是一脚蹬上来,别说什么坦克基地炮校作战旅侦察营,连武警单军都被单司令打招呼塞去待过。没人知道这是当时的参谋长后来的司令员的儿子,对连队一律放话是个外部队的落后分子,来集训改造!

野战部队这地方,最看不起的就是军事落后拖后腿的,听说你落后,看你眼光都不一样,单军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跟一群十九二十的兵拼一个标准,没人知道他这么小,还不一样拼下来!部队这一套作训科目,单军都接受过系统的训练,没点儿家底,就凭着一股子意气,到这种训练营来,那就是找死。

单军说这些的时候,语气已经无所谓,怨气是多少年前的事儿,现在他早习惯了。

“我小时候恐高,不肯上绳梯,老头把我绑上高空桥,脚脖系根绳套,然后一脚踹下去。”

单军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像一个吊死鬼,倒吊在几十米的空中,下头就是悬崖绝壁的感觉。打那以后,单军再也不恐高了。

“武装泅渡,冬天,泡在水里我脑子懵圈了,抱着装备沉了。拖上去以后,老头罚我负重越野,绕山跑,我把这辈子能吐的都吐完了。”

“……”周海锋沉默地听着。

周海锋没想到,单军有过这样的经历。单军说得没错,他一直当他就是个纨绔子弟,糖水里泡大的。他没想到,单军竟然有这么一段成长经历。

单军见周海锋始终没吭声,看了眼他表情。

“干什么,对我刮目相看了?”

从那眼神里,他看到他的惊讶和震动。单军隐隐觉得高兴。

“还行吧。”

周海锋停了会儿,说。

“操,不装你能死啊?”

单军揪起地上几根草砸过去,周海锋躲过,回头看了他一眼,两人的视线碰上,互相打量着,都不由自主地笑了。

这只是自然而然的一笑。笑容在暮色里散开,像溶解了周围的空气,静静弥漫。

有时候男人之间,只在于一个点。过了这个点,前一秒是敌人,后一秒,也许就是朋友。

单军不知道,他和周海锋之间是否也跨过了这个点。但是单军知道,在那个军区大院,他从来没被周海锋真正看进眼里,而在这个地方,在这个要用血用汗去拼的训练场,周海锋眼里才终于有了他的位置。直到现在,他才真正进到这个人的眼里,得到他对等地看待。

“要留,就给我撑到最后。要是中途再想撂挑子,我拖也把你拖到终点。”

周海锋说完,把帽檐一拉,扣住了大半个脸,闭目养神。

“我发现你像个老妈子,废话真多。”单军也闭上眼睛,靠在墙上。

“不是老妈子。是看孩子保姆。”

“一回事。”

单军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不对,一睁眼,周海锋帽子底下坚毅的下巴,嘴角隐约带笑……

小组协同考核开始了,淘汰制也变成了计分制,几个人为一个班组单位,每个人失败计入小组总分,总分被扣到一定程度就全组淘汰,只要有一个拖后腿,整个组都跟着完蛋。

唐凯和单军周海锋都在一个组,几天下来,唐凯也和单军混得挺熟,有事儿没事儿就跟单军唠嗑。单军本来就是个能侃的人,周海锋那是个闷油瓶,哪比得上唐凯能聊,跟唐凯话也就多了。唐凯抱怨这团体赛制制造矛盾,单军说你懂什么,这是为了激发战友意识,现代军队讲究的是团队信息化作战,要的不是个人英雄主义。“你再牛逼有个屁用,狙击手爆头照样只用一枪。丛林理论听过没有,特种兵渗透法则,落单就是找死。”

唐凯说行啊!还懂理论呢!单军兴致上来,从外军的武器,战斗机,说到经典战役,美国的海豹突击队在海湾战争中的伊拉克登陆,俄罗斯的A小组,后来的阿尔法特种部队,以色列的“野小子”使用的俄制AK-47……这些军事资料和录像资料,当时外头是绝对搞不到的,可单军因为家庭原因都看过,他虽然对军装没什么感觉,却从小就是个武器迷,从他一直想找防空洞里的弹药库就知道了,别说家里现成的,从军区档案室偷录像带的事儿也没少干。

唐凯听得瞠目结舌:“真行啊你!你这都是从哪儿看来的?”

单军说这些把其他的兵都吸引来了,这些东西太新鲜了,他们以前压根没看过没听过。另一边周海锋擦着枪,也听他侃着。

“听人说的。”

“扯吧,这都够上泄密标准了,随便哪个能知道?”唐凯明显不信,他打量了单军一会儿:“哎,哥们儿,你家里是干什么的?”唐凯也不傻。

周海锋向这边看过来。

“你说干什么的?”单军扫唐凯一眼。

“当官的吧。”唐凯说。“多大,团长?师长?”

“说出来吓死你。”单军漫不经心。

“难不成……参谋长?”唐凯已经吓到了。

单军站起来,扣上武装带,拧了拧。

“炊事班,班长!”

单军拔脚走了,留下错愕的唐凯,转头去看了看没啥表情擦着枪的周海锋,哭笑不得……

唐凯似乎对单军很有好感,训练外有限的时间,都跟单军泡在一起,前前后后跟进跟出。

单军觉得唐凯这人虽然粘人,但性格不错,也没烦他。这营地有澡堂,但自打第一天来了,就没让这些兵正经好好洗过一次,把他们赶进河里,边训就边当洗了。一群血气方刚的男人都只穿个裤衩,在河里头跟下饺子似的,唐凯还总挤在单军边上。

“军军,肌肉不错啊!”

唐凯叫得挺亲热。他就是自来熟,单军也随他叫。唐凯眼光扫着单军的腹部,河水不深,刚淹到单军胯部,荡漾的水纹打湿了紧绷的腹肌,湿亮,有力,唐凯的眼睛一直粘在上头。

“看什么呢?”单军见唐凯老往他身上看,那眼光看得他别扭。

“大男人还怕看啊?”唐凯嘻嘻一笑,靠了过去:“哎,我给你擦擦背。”

说着拿过毛巾,就往单军背后抹。唐凯的手按在单军赤着的肩背上,动作不紧不慢,手指扫过单军的皮肤,若轻若重。

周海锋在那边的人堆里,已经上了岸,扣上了衣服走向歇宿地。路过这边的河岸时,正看到他们。

唐凯胸膛贴单军很近,手在单军后背的皮肤游移。他们都感受到了岸上的视线,一起抬头。

“班副,洗完了?”唐凯抬头碰上周海锋目光,打了个招呼。

单军也抬头,天太暗,周海锋的脸上一片漆黑,看不清。

周海锋微一点头,算是回答唐凯的话,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。

“行了行了,我自己来。”

单军看着周海锋走过去,不知为什么,挡开了唐凯的手。

单军胡乱抹了下,就上了岸穿上衣服,跟上了周海锋:“你干吗去?”

周海锋拎着盆,回头看看他。“洗完了?”

“这也能叫洗。唐凯那小子,手上抹了油似的,真难受。”

单军现在想起他那手指,背上还有点发毛。那手指跟蛇似的,粘腻腻的,让他感觉很不自在。以前在将军楼那次周海锋给他擦背,完全没有这种难受劲。

周海锋走到露天的盥洗池前洗衣服。单军也弄了个盆胡乱把衣服扔里头,皱着眉鼓捣了几下。周海锋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儿,伸手过去把他盆里的衣服拎过来,丢进了自己的盆里。

单军一愣,周海锋拧开了龙头,洗了起来。

“海锋,够意思啊!帮我也洗一件呗!”旁边还有好多兵在洗衣服,看见了,笑着嚷嚷。几天训练下来大家都混熟了。

“扔过来!”周海锋豪爽地说。

真有兵开玩笑地扔一件过来,单军手一张截在半路,搓一团就扔回去:“一边儿待着去!脸儿挺大啊?他给我洗,有你们什么事儿?”

“兄弟,有好事儿别独占啊?”兵们嘻嘻哈哈地逗乐。

“我还就独占了,羡慕,你们也找一个占去!”

单军吊儿郎当地说,靠在了周海锋旁边,侧头看着他洗着他那条迷彩裤,脸上明亮粲然,挂着不知所谓的笑…………

训练场上,百余战士整齐排列,脊背笔直地在烈日下暴晒,教官宣读着目前每个小组的分数,各人脸上阴晴不定。

“跨立!”

唰的一声,齐刷刷背手跨立姿势。

“周海锋!”

“到!”

“出列!”

周海锋跨出队列,教官并不发话,绕在他身后踱过,阴鸷地上下打量他,突然起脚猛踹他的内腿弯,周海锋纹丝不动,像块钢板。

教官指着他,对着整个队列:

“看见没有,这个,就是现在扣分最少的。但是我觉得他分太多,撑了!有必要消化消化!”

教官又叫出三个人,都是目前扣分最少的尖兵,四个人的面前,就是特障场。

“九点钟方向800米敌军指挥所,挟持我军首脑,任务:解救人质,毙敌指挥官!”

教官看了看表。

“最后一个回来的,全组倒扣20分,人质死伤、被敌击毙、未斩敌首、特障违规、用时过长任意一项视为任务失败,全组淘汰!”

队列哗然,这四个人所在组的队员一下紧张起来。

“报告!这不公平!不该让一个人的表现决定其他人去留!”

一个兵抗议。

教官:“你意思是你不相信他的表现?”

“……”这兵沉默默认。

教官:“在战场上不信任你的战友,很快就是一个死人,我不需要一个死人。你可以退出。”

队列鸦雀无声。

“报告!”

四个人里的一个开口了。

“讲话。”

“只配发一把匕首,未发配枪,怎么对抗敌军火力!”

“你可以爬低桩网的时候抬头,就不用想后面怎么对抗火力的问题了。”

没人讲话了。

“任务都清楚了吗!”

“清楚!”

四个人站在了出发点,其他人原地静坐观战。

周海锋转头,向这边看了一眼。

唐凯冲他竖了个拇指。

单军也看着周海锋。两人视线相碰,周海锋回过了头去。

单军分着长腿在台阶上坐着,目光直直盯着场上。

旗帜挥下,四道身影同时跃出。如离弦之箭齐齐翻过爱尔兰高板,攀云索,跃深沟,贴地蛇形低姿匍匐低桩网,动作迅捷如猛虎出笼,激起了观战兵的情绪,一片助威呐喊声轰响,震得整个操场杀气腾腾。

不出三百米,身位差拉开,呐喊更加激烈起来,一片喊叫声里,单军目光只紧跟着一个急速的身影移动。

周海锋纵身一跃翻上高墙,鹞子点水般一掠而过,贴地滚翻避过机枪位,过独桥,钻火墙,冲上组合障,动作电光火石一气呵成,像紧紧捏住了人的喉咙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20多个特障分布在800米之内,W形桥木,双绳过水池,管道涵洞,周海锋接连越障,野战迷彩像猎豹在丛林极速移动,狠戾而精准,没有瞬间的停滞。

前面就是攀登楼,高度20米,上下无徒手登位,只有一根绳索。这是最耗体能的“抓大绳”,也是特障场最要人命的,多少兵折在它上面,爬到半途就如同死过一次,精疲力尽只能被人拖上去。周海锋上了大绳,窜向楼顶,其他几人也赶到了楼下。

兵们屏息静气,远远盯着四个人影在空中与绳索搏斗。经过了前面激烈的消耗,每个人速度都有下降,高手之间技术差距只在伯仲,现在拼的就是体能,就是意志!

从周海锋上绳子时,教官就抬起表,随着动作,不时看表。

四个人差距在拉开,一个爬了十米,挺不住了,吊在半空剧烈喘气。

其他三个在咬牙坚持。

周海锋率先登上了楼顶。墙角扑出一个假想敌,举枪要射击。

周海锋一脚踢飞他的枪,两人近身格杀。

摄像头将楼顶情景全景展现在背向训练场的电子屏上。看台已经没了声响,所有人都抬头看屏幕。

一场无声的搏斗,没有任何观赏性,只有最残酷、毙命的击杀。

三招内不放倒敌人,任务就绝对失败。这是特种兵秘密行动的前提。肉搏留给他们的机会只有两秒。

周海锋避过对方攻击,肘击重撞对方颧骨,军匕抵颚锁喉,一抹将人放倒。

“漂亮!”

有兵大喝。

周海锋捡起地上的枪背上,面向对面高台,抓起爪钩一个甩抛吊住塔吊,荡出了身体。

强烈的烈日光圈中,一道完全背光的黑色剪影,划过所有人的视线。矫健的身形绷成一支箭,在半空飞荡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,站在了远处的高点。

那个高台上的逆光剪影,像一把锋利的刀刃,反射在单军的眼睛里,单军的眼瞳在收缩。

他盯着他,听见胸腔里,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。

血流在加速、沸腾,奔腾向全身的血管。

单军全身烧灼,像从来都不认识这样一个人。

那不是那个向他要证件的哨兵,那个在厨房油烟里做饭的勤务兵,那个沉默寡言面对他的挑衅只会忍耐的兵……

战士们站起来激动地呐喊着。在蹦跳的唐凯身边,单军始终坐在地上。

比赛还在继续,任务还在完成。然而结果,已经不再重要。

他的目光牢牢追随着那道身影,像一把出鞘的利刃,锋利的薄片,剔进他的血肉……

夜晚的营地,一个黑影走在空旷的训练场,靠近了流动哨位。

“站住,口令!”

“猎鹿!班副,是我。”

唐凯嬉皮笑脸地过去,周海锋背着枪,正在值夜哨,唐凯是来找他说话的。

“睡不着,找你聊聊。”

“瞎溜达什么?白天还没累够。”

“还有人也睡不着啊。”唐凯向训练场方向努了努嘴。

黑魆魆的训练场那头,就是特障场。星光下远远的有人影在跑跳,越障,混在黑暗中,动静透过万籁俱寂的营地,远远传来。

“好几小时了吧,这是打算练到天亮呢?”

唐凯感慨地说,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,递给周海锋。周海锋摇头,唐凯自己点上了,眯着眼,远远看着单军。

单军熄灯后就在场上练着。他跑遍了全程项目,在原点坐着喘气。过后,按表计时,从头再跑。

“他这是受你刺激了,在跟自个儿彪劲呢。”

唐凯看得清楚,白天那场比赛,给单军刺激不小。

“这帅哥儿,真有意思。”唐凯笑着说,目光欣赏地跟着远处的黑影移动,“我喜欢。”

周海锋看了他一眼,唐凯也和他眼神相对。

唐凯知道周海锋明白他的意思。

唐凯是个活得明白的人。年纪不大,可过得清醒。唐凯高中就看明白了自个儿,当兵前在学校就有过一段,在那个年头是异类,可也坦荡。新兵连,他认识了周海锋,向他表白过。唐凯当时对周海锋说,你不接受,没关系,我拿得起,放得下。只要你不拿异样眼光看我,就算我谢你。

唐凯是潇洒,但人都会伤心,失恋了都会难受。他们这样的人,在不了阳光下,唐凯喝了酒倒出心里的苦水,周海锋没看他自己难受,说了自己。他说,没有谁看不起谁,眼光是别人的,活法是自己的。

唐凯记住了这句话。他是个洒脱的人,从此和周海锋做哥们。

现在在这儿,他喜欢单军。他第一眼见到单军,就惊艳,他喜欢他一身的桀骜不驯,还有又傲又倔的狠劲。唐凯是行动派,对他来说,不行动就不知道结果,有了结果,不管好坏,那都是机缘,不强求,也不遗憾。

“班副,我也看出来了,他不是坦克营的,是哪儿的,我也不猜了。你们俩到底怎么认识的,我也不问了。”

唐凯早看出来了,单军跟周海锋要真是一个在机关一个在坦克基地,又不是当兵前的旧识,到哪儿能互相这么熟悉?他多少猜到点儿,只是没说,也不能确定。

“我就是来问你一声,你是不是真的对他没想法。”

唐凯吸了一口烟,看了看周海锋。

“你要真没想法,那我就上了。”

有些事儿,他看在眼里,还比旁人看得更清楚。君子不夺人所爱,何况是自己的兄弟。

“别动他脑筋!”

周海锋低喝,声音中的严厉,沉闷,让唐凯一凛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他不是你能动的人。”

周海锋的声音在夜色里冷,沉。

唐凯笑笑:“我管不了那么多。不管他有多大来头,不试试怎么知道?”

他夹着烟的手指调皮地冲周海锋扬了扬,离去。

周海锋的目光投向障碍场。那里,那个人影还在一遍遍地奔跑,跨越。

单军瘫倒在沙坑上,连手指都抬不动。可是脑海中那个强悍的影子,还在他的前头,让他没法儿再这么躺着,他挣扎着爬了起来。

单军微眯起眼睛,远处,似乎有人在那儿。

那人在黑暗中,就那么坐在场外,看着他,犹如静夜的雕塑,仿佛无声地陪伴。

单军也看着他,隔着各种器械和障碍。

那身影很远,也很沉默,单军同样沉默着,然后,站起了身体,重新走回起点。

唐凯说到做到,很快就采取了行动。

第二天晚上熄灯不久,唐凯从上面跳了下来,走到对面,推了推下铺的单军。

单军刚睡着就被他弄醒了:“干吗?”

“军军,我水壶翻了,褥子打湿了。让我挤挤,凑合一晚。”

唐凯说着就上了床。

这营地宿舍都是单人架子板床,一个大男人睡勉强凑合,两个大小伙子挤在一起,只能胳膊碰胳膊,肉碰肉。

单军也没计较,往里头让了让,唐凯刚躺上去,对面周海锋开口了:“你到我这来挤。”

唐凯在黑暗里嘿嘿一笑:“谢了班副,我睡相不好,你腿脚太厉害,我怕半夜被你一脚蹬下去。”

“少废话,过来!”

周海锋似乎有点火。

“行了,快睡觉!”

单军说,他也没那么多讲究,只想睡觉。他向边上挪了挪,和唐凯拉开点距离。单军很少和人同床,就是王爷那么铁的都没搁一张床睡过几次,还是不太习惯。他翻了个身,侧着睡。

唐凯也向着他侧过身,气音:“军军,你这几天练的,结实了。”

说着,手摸上单军的肩膀,顺着他结实的臂膀摸下去。

“肌肉形状不错啊……”

单军被他的手在身上移动,很不耐烦,肩膀一格格开了。

“乱摸什么?睡觉!”

唐凯轻声笑了笑,手拿回去了。

单军睡了。可是没一会儿就又醒了。背后一片热,唐凯的身体紧贴着他。

唐凯的手似是无意地搭在他的腰上,只穿着短裤的腿也贴着单军的腿,贴得很紧。单军回头看了一眼,唐凯没反应,似乎睡沉了。

单军把他的手从腰上移开,往边上靠了靠。但是没一会儿,唐凯的身体又贴了上来。唐凯呼出的热气很近,就在单军的脖颈后。腿也像八爪鱼,搭在他腿上。

单军已经没地儿再让,忍耐了一会儿,实在忍无可忍,翻身下床。

他到了周海锋床边,在黑暗里推醒了他。

“……过去点儿!”

单军从牙缝里说。

周海锋往里移了移,空出一片地方。单军躺了上去。

床太窄,两人身体只能挨着。天热,都只穿着一件背心和宽松的短裤,裸露的肩膊和长腿在床上无处可放,稍一动,就碰在了一起。

单军的胳膊碰着周海锋的手臂,传来贴身的热度。谁也没动,也没移开。

一片黑沉沉的寂静。两个精壮的男人,挤在这张狭窄的床上,只听到身旁的人近在咫尺的呼吸。

单军睡意全无。

他在黑暗中睁着眼,身上一阵阵地燥热。

周海锋微侧过身,拉开自己身上的毯子倾身过去盖在单军的小腹上。单军不自在地要把毯子撩开,周海锋强势地压住他手,让他老实盖着。

单军对上周海锋的眼睛,黑暗中,那双漆黑反射着夜色的眼睛深邃,发沉。

“……睡觉”

周海锋略带粗噶地说,手从他手上移开,回身躺下。

两人盖着一床毯子。单军胸膛起伏,听见周海锋的呼吸也有些重。

单军想换个姿势,身子一动,腿挨碰上周海锋的腿,皮肤抚擦,仿佛一阵电流窜上来。两人都有些尴尬。

周海锋慢慢调整了下身体,背过了身。

单军转头,目光扫过身旁。适应了黑暗的眼睛,看着周海锋宽阔紧实的脊背,刚毅的脖颈上短短的发根,还有静静躺着的那健美、流畅,蕴含着力量的男人的线条。

就是这副身体,在那个障碍重重的特障场上极速飞腾,像激狂的火,扼住喉咙般让人无法喘息,现在却这么安静,就躺在他身边,这强烈的反差,让单军有一种不真实感。

他想起那个荡过天空,远远站在高处的剪影。那剪影自从那一天就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,挥之不去。

现在,那个影子就在他手边,手一伸就可以碰到,抓住……

单军瞪着上头的床板,失眠了……

外头忽然传来了动静。有脚步声靠近,几道手电光从窗口晃了过来。

“……我操”单军一惊,这是查夜哨的,周海锋这床就靠门口,那手电一照就能照见他俩光着膀子在一张床上窝着。其实就是挤一床也没什么,可单军正胡思乱想心里有鬼,第一反应就想跳起来闪开,可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,单军急中生智,兜起毯子没头没脸地把周海锋从头到脚兜住,不等他反应过来,连毯子带人压在了身下。

门开了,手电光进来了。单军八爪鱼似地趴压着,装作俯趴着睡死了。

他就没这么紧张过,毯子没完全挡住周海锋的脸,单军胳膊环着把他的脸挡着,脑袋也埋在他颈旁。

周海锋也配合着没动。单军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周海锋的脖颈。周海锋被他环在颈窝里,两人被彼此的气息包裹,呼吸一样地急促。

他们听见对方的心跳,像有两颗心脏同时在胸腔里跳动,跳得都很急,很重……

手电光随便晃了晃,就收回去了。这查夜哨也就走个过场,根本不仔细看,可俩查哨兵走乏了没离开,倚着门框在走廊灯光底下,一人一根烟边抽边低声聊上了。

单军心里暗骂,只能继续趴着。

紧张过后感觉恢复,身下的触感变得鲜明。他的腿压着周海锋,腰跨、胸腹随着周海锋的呼吸在起伏。他感觉到身下这副身体肌肉的紧绷,还有暗夜中,愈来愈沉重的呼吸。

单军慢慢抬头,不被察觉地移动了下发麻的腰,却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,硬硬地顶着他的小腹。

那火热、坚挺的硬度,隔着毯子,直直地顶着他……

“……”单军的眼睛一下对上了周海锋……

哨兵走了,脚步声消失在走廊。

单军被周海锋突然地一把从身上掀了下去。

单军翻倒在一边,看着周海锋起身下了床,拎起床头挂的衣服,动作粗鲁而沉默,开门走出了宿舍。

“……”单军独自躺在床上,瞪着上头的床板。单军一动不动……

单军一个人在这张床上过了一夜。他醒来的时候,周海锋已经洗漱回来,不知道在哪窝了一夜。

他们谁都没有接触对方,连眼神都避免接触。

训练场上,结束自己项目的单军坐在草地上休整。

远处操场上,周海锋正被教官叫出来格斗示范。他在阳光下和教官过招。教官拆解着他的招式,不时停顿,指着他动作向其他人示范说明,再让周海锋连贯地再做一次。

侧肘横踢,击腰锁喉,招招致命,军帽下被晒成古铜色的脸,散发着冷锐和杀气。

“看傻了?”唐凯过来,在单军身边坐下了。他看单军坐那儿,出了十几分钟的神了。

“你属猫的啊?”单军觉得这唐凯走路不带响的。

“我属大象的估计你也听不到。”唐凯笑。

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周海锋在格斗训练。教官举着一块砖,周海锋伸腿估量了一下距离,一个旋飞踢同时一声大喝,砖成两半被踢飞。喝彩声传过了半个操场。

“在新兵连,他就是最生猛的兵。”唐凯说。

“那时候他训练,就像不要命,看着都害怕。连长是临汾旅老虎连的,分兵的时候,把他要进了老虎连。”

老虎连是临汾旅的王牌连,连史悠久辉煌,远至抗美援朝近至抗洪抢险,屡建奇功,但也是最艰苦的部队。临汾旅里有句话,当猛虎,自扒皮,断了骨头嚼着筋。能进这支连队的不是一般人,都是老虎连连长亲自到新兵连去挑,上头安排的人一概不要。

单军从来没了解过周海锋的过去,他是第一次听说他来自老虎连。这支连队尽出战斗尖子,难怪当初军区要人,临汾旅怎么都不肯放人。

“他刚来的时候,我们练脚力,每人脚上绑五斤的沙袋踢腿,他老是跟不上,被班排长骂,训,他也不解释。后来练出来了,我们有多快,他比我们还快。有一天,连长检查沙袋,才发现他绑了十斤,有两个沙袋藏在裤腿里。”

“他干什么这么拼?”单军忍不住问。

“不知道。以前聊天,他说他能来当这个兵,不容易。他能混了自个儿,不能混了这身军装。”

操场上,周海锋在休息,教官在抽烟,随手给了周海锋一根,周海锋不知说了什么,教官劈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脑瓜子,大声笑骂,可那笑骂里透出的都是亲近和喜欢。

在这个地方,只有足够出色的兵,才有资格得到教官们的另眼相看。这也是规则。

唐凯说,老虎连训练太苦,很多人受不了,都去转司训,卫训,厨训,就是当司机卫生员,甚至当炊事员,只要能逃避训练,能调走。军区机关去要人的时候,很多人往前凑,没要他们,要走了个尖子,就是海锋。海锋去司令部的时候,风言风语不少,说他是老虎连的逃兵,跟那些没种的人一样吃不了苦,才到处托人托关系进的机关。后来他当了首长警卫员,那话就更多了,说他肯定又是背地里走后门送礼,巴结领导,整小动作,要不然,他才去几天,这好事能轮得到他?

“这他妈都谁在背后乱嚼舌根?”

单军突然火了,嗓门飚得老高,唐凯被他吓了一跳。

单军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些事儿,周海锋也从来都没提过。他突然一身的怒火,就像他自己被人在背后黑了捅了。没想到他一句话把人弄来,给周海锋招来这么多非议。那些屁本事没有只会在背后说人的兵的嘴脸单军还不知道?巴结谄媚跑关系送礼塞钱,就以为天底下谁都跟他们一个德性,什么东西!等他回去,他倒要看看说这些的都是什么人,都长了张什么脸,有那守在他家院墙外头腆着脸想进门的吗?

“行了,爱说啥说啥,海锋要在乎这些,那还是他吗?”

唐凯瞅着单军的火气,唐凯觉得挺有趣。

“军军,昨晚上没白跟班副挤张床啊,挺护着他啊?”

“滚!”

“行行,我滚。”

唐凯笑。

一群迷彩兵在远处的阳光下嬉闹,嘻嘻哈哈。周海锋站在他们之间,整个人的状态是明朗,释放的,在风和空气中朝气和张扬。他的笑容毫无遮拦,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在。

“他喜欢这儿。”单军忽然说。唐凯扭头看了他一眼。

单军没再说话。在这个地方,离开了大院,周海锋就像一匹挣脱了辔头的马,到了旷野,连表情都不同。他用他所有的表情在说,他喜欢当兵,只有在这儿,他才像一个兵,才找到他的价值。他从骨子里享受这个军营,这里的残酷,对抗,磨砺,与血性。这才是他的目标,他的天地,而不是那个机关的高墙大院,一个金丝雀笼。

直到现在,单军才明白周海锋为什么要离开那儿。那不是一场赌气,那甚至和他无关。

远处,周海锋转向这边,隔着半个操场,视线望了过来。

唐凯微微一笑。

“他喜欢你。”

单军一愣,扭过头看他,片刻,转回了脸。

“怎么可能,他瞧不上我。”单军自嘲,眼沉了。

“他嘴上不说,可是关心你。我看得出来。”唐凯笑了笑。“要是真瞧不起你,就不会这么敲打你了。他喜欢你的韧劲,期待你会变得比他更强。”

唐凯鼓励似地拍拍他的肩膀,站起来走了。

单军坐在原地,风吹过他晒黑的面孔,他望着对面……

选拔已经淘汰了大半,小组考核后分扣完被整个淘汰的小组也好几拨了,剩下的总分不多的组都胆战心惊,每天盘算着那点儿越来越少的分数。

中午吃饭在食堂,出了件事儿。

这一队有个兵,山东人,外号小山东,体能比其他人差,拖了不少后腿,为不拖累别人咬牙撑到现在,可他的扣分多,把小组总分拉下去了,这同组的里就有人急眼了。

正围着桌吃着,小山东伸手还要拿一个馒头,被同桌一个人一把将馒头盆推到了一边:“你爬得怎么没吃得快?”

一食堂的兵都回过头来。小山东涨红了脸,只能闷头扒饭,那人手一挥,他饭盆摔到地上,饭都撒了一地。

“你还有脸吃!老子都快被你拖死了!”

“算了算了,都一个队的,干什么呢”同组其他人劝。

“我倒了八辈子霉才跟他一个队!你们看他那熊样!要滚就自己滚!别拖着我们!”

小山东难堪地埋着头,其他兵也只沉默看着。在这个地方,拖后腿就意味着害死别人,没人能帮你,这不是一个讲人情的地方,这里只有残酷的优胜劣汰。

“……是我对不起你们,都是我的错,可是我真的尽力了!……我给兄弟们认错,你们揍我吧,叫我干啥都行!……”小山东带着哭腔。他拼命练了,恨不得命都撂这儿了,可他就是赶不上别人,他也没办法!

“你把地上的饭捡起来吃了!”这人吼着。

“哎过分了啊。”有人拉着。

“不捡老子塞你嘴啊?”

教官都不在,没人管着。这些兵锐气太盛,都是血气方刚,憋了这么多天,一点就着。

小山东白着脸,僵着膝盖,腿一弯要蹲下去捡,被人拉了起来。

单军揽过他,拨开那几个兵,在众目睽睽之下,把他带到自己桌上坐下。

“吃。”单军拿了个饭盆,盛了饭,拿了俩馒头搁在上面,放在小山东面前。

小山东感激地望着他,却不敢动筷。

“没事,叫你吃就吃。”单军淡淡的。

那兵甩开要拉他的人走了过来。

“你,站起来。”

单军不紧不慢地站起来,和这人面对面。单军比他高了半头,那人不得不仰视他。

“怎么个意思?”

“他已经尽力了,还想怎么着。”单军说。

“挺横啊?新兵蛋子,呵呵……”这人打量着单军肩章上的一道拐,根本没放在眼里。在部队年份就是资本,老兵欺负新兵的多了去了。

“这是你跟老兵说话的态度吗?我警告你,让他去吃,吃完了这事儿就算了。”

“不然呢?”

单军凉凉地问。

“不然?不然我让他回老部队都待不下去!你也一样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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